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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
1.
我“死”的那个晚上，整个城市都在为萧远的新品发布会沸腾。
从落地窗望出去，金融中心最高的凌风大厦顶端，巨幅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萧远意气风发的特写，激光束直射夜空，像一场与我无关的盛大庆典。而我，正躺在这间顶级公寓冰冷的地板上，体温随着窗外的欢呼一点点流逝。
意识涣散的最后几秒，我听见电视里传来萧远清冽又带着些许亢奋的声音，穿透墙壁，精准地敲打在我即将停止工作的耳膜上：「……今天，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，要送给所有关注凌风科技的朋友。」
台下掌声雷动。
我想笑，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特别的礼物？
是啊，真特别。我的灵魂正轻飘飘地悬在半空，看着下面那具逐渐僵硬的皮囊。这具皮囊，曾被他萧远在无数个夜晚召之即来，也曾在他看不见的角落，吞下数不清的药片——最初是糖，后来，是真的。
电视里，萧远的声音带着笑意，继续说着：「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珍贵、最独一无二的……」
最珍贵？
我“看着”地板上那个空了的药瓶，是我白天刚从药店买回来的。瓶身上冰冷的化学名称，和他曾经笑着塞进我手里的那些“减压维生素”，长得可真像。
「……现在，请工作人员把它拿到台上来。」
台下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。媒体都在猜测，是划时代的新产品？还是他秘密研发的核心技术？他们疯狂地期待着那个能被萧远称为“最珍贵”的未知对象。
没有人知道，那所谓“最珍贵”的，是一个乌沉沉的木盒。
里面装着我的骨灰。
2.
我的“葬礼”极其简单，或者说，根本不存在。
一个活生生的、名叫“宁婉”的人消失了，没有在世界上激起半点涟漪。除了我的骨灰盒，以一种荒诞的方式，在数万人的瞩目下，被萧远捧在怀中。
他对着无数闪烁的镜头，低头看着那盒子，眉眼温柔得像浸了蜜，嘴角扬起完美的、自信的弧度。
「宁婉她，有点害羞。」他对着麦克风说，声音低沉而缱绻，仿佛在介绍一位隐秘的功臣，「但她今天，一定在看着我们。」
现场爆发出更大的声浪，是赞叹，也是更深的揣测。社交媒体瞬间瘫痪，「萧远 神秘伙伴」、「凌风科技幕后功臣宁婉」引爆所有话题。
他们只在屏幕那头，用最美好的想象勾勒着我的模样，猜测我何德何能，能占据他如此重要的位置。
没有人知道，他们羡慕的那个“幕后功臣”，正以一堆灰烬的形式，被展示着。
他们也不知道，几天后，一份法务报告和一部旧手机，会像两颗炸弹，投入这片虚假的繁荣。
负责处理我“意外死亡”后续的凌风法务部新晋律师，大概是个新人，固执又认真。他在我那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里，找到一个加密的备忘录应用。
密码是我的生日。只有我记得的，那个被萧远永远说「记不住」的日期。
里面，躺着3650条记录。
一条，对应一天。整整十年。
最新的一条，停留在昨天，只有一行字：
「今天他巡回考察回来，说看见我就烦，让我去吃助眠药睡死过去，别吵他。所以，这次我把之前藏起来的糖，都换成了真的。如他所愿。」
往前翻。
「第1000天。许愿：下辈子，别再遇见他，更不要，当那个女人的替身助理。」
「他昨晚加班时，看着我的眼神，喊的是‘苏茉’。苏茉，他放在心尖上的灵感缪斯，我模仿了十年都没学像的那个设计师。」
「又拿到‘减压维生素’了，这次是柠檬味。真可惜，他要是知道这些糖早晚会要了我的命，还会笑得这么好看吗？」
「系统提示：【恨意值+10】，他好像……很喜欢我恨他？」
……
一条条，一桩桩，记录着我如何从一个满心期待的职场新人，一步步沦为他身边见不得光的影子，一个用来收集“恨意”的工具。
十年青春，3650天，悉数献祭。
3.
萧远团队试图压下这一切，但失败了。
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，带着血和泪，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。
「凌风CEO萧远疑似逼死助理！」
「3650条死亡日记曝光！」
「替身？恨意值？这到底是什么恐怖故事！」
舆论瞬间反转，口诛笔伐如同海啸般涌向他。
他正在筹备一场新的合作发布会。台下，不再是纯粹的商业伙伴和祝贺，挤满了愤怒的民众和犀利的记者。
无数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，质问声此起彼伏。
「萧总，对宁婉女士手机里的备忘录作何解释？」
「所谓的‘替身’和‘恨意值’是否属实？」
「你是否对宁婉女士的精神迫害负有直接责任？」
萧远站在台上，面色惨白如纸，往日的从容和光彩消失殆尽。他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被投影出来的、那些属于我的文字片段，眼神里是全然的不敢置信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混乱。
「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」他对着麦克风喃喃，声音嘶哑，「我需要她！我每天……每天都会对她说‘辛苦了’！她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」
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，猛地抱住头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。
「她怎么会死？！不可能！系统明明说……」
话音未落，他像是彻底失控，一把掀翻了面前铺着丝绒桌布的展示台。水杯、奖牌、鲜花哗啦啦摔了一地。他抓起旁边的新品模型，疯狂地砸向身后的LED屏幕。
「砰！砰！砰！」
巨大的屏幕瞬间蛛网密布，画面闪烁了几下，彻底熄灭。碎玻璃和火花四溅，台下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。
现场安保试图冲上去控制住他，场面彻底失控。
在一片混乱中，萧远的动作猛地僵住。
只有我，这缕漂浮在他身边的幽魂，清晰地“听”见了那个直接响彻在他脑海深处的、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：
【叮——】
【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，与任务目标‘宁婉’绑定已解除。】
【“替身恨意值”收集系统运行结束。】
【统计完毕：十年周期，共收集来自‘宁婉’的恨意值：3650点。已达到任务上限。】
【恭喜宿主，任务圆满完成。系统奖励结算中……】
萧远维持着举起模型、手臂僵硬的姿势，僵立在狼藉的舞台中央，脸上的疯狂和痛苦凝固，然后一点点碎裂，露出底下空洞的、绝望的本质。
他听见了。
原来，他一直都听得见。
听见我心里，那3650天，日日夜夜，无声的诅咒与泣血的爱恨交织。
他利用这些恨意，完成了他的任务。
而现在，任务完成，系统离场。
留给他一座用我的骨灰砌成的、永恒的废墟。
4.
世界在萧远眼前旋转、崩塌。
舞台刺目的灯光，台下混乱的尖叫，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的镜头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变得模糊而遥远。唯有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，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冰锥，一下一下，凿穿他的理智。
【任务圆满完成。系统奖励结算中……】
奖励？
什么奖励？用宁婉十年青春，用她3650个日夜的绝望，用她最终冰冷的骨灰，换来的奖励？
「啊——！！！」
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，猛地将手里残破的新品模型砸向地面，金属与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悲鸣。他像一头困兽，在狼藉的舞台上踉跄着，双手死死抱住头颅，仿佛想要将那声音从脑子里抠出去。
「不是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宁婉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会这样！」他语无伦次，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，糊了满脸，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，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沾满了灰尘和碎屑。
安保终于冲破人群，试图架住他。萧远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一把推开他们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，像是在与那个无形的系统对话，又像是在绝望地自言自语：
「系统！系统你出来！我不要奖励！把她还给我！把宁婉还给我！」
回应他的，只有脑海深处一片死寂的忙音，以及台下更加疯狂的闪光灯和惊呼。
「萧远疯了！」
「他是在承认了吗？那个系统是真的？」
「天啊，这太可怕了！」
曾经的商界精英，此刻状若癫狂，形象尽毁。所有的荣耀、光环，在“系统”和“恨意值”这两个残酷的词语面前，碎成了齑粉。
他被强行带离了现场，留下的是一片哗然与一个注定无法收场的惊天丑闻。
我“死”的那个晚上，整个城市都在为萧远的新品发布会沸腾。
从落地窗望出去，金融中心最高的凌风大厦顶端，巨幅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萧远意气风发的特写，激光束直射夜空，像一场与我无关的盛大庆典。而我，正躺在这间顶级公寓冰冷的地板上，体温随着窗外的欢呼一点点流逝。
意识涣散的最后几秒，我听见电视里传来萧远清冽又带着些许亢奋的声音，穿透墙壁，精准地敲打在我即将停止工作的耳膜上：「……今天，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，要送给所有关注凌风科技的朋友。」
台下掌声雷动。
我想笑，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特别的礼物？
是啊，真特别。我的灵魂正轻飘飘地悬在半空，看着下面那具逐渐僵硬的皮囊。这具皮囊，曾被他萧远在无数个夜晚召之即来，也曾在他看不见的角落，吞下数不清的药片——最初是糖，后来，是真的。
电视里，萧远的声音带着笑意，继续说着：「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珍贵、最独一无二的……」
最珍贵？
我“看着”地板上那个空了的药瓶，是我白天刚从药店买回来的。瓶身上冰冷的化学名称，和他曾经笑着塞进我手里的那些“减压维生素”，长得可真像。
「……现在，请工作人员把它拿到台上来。」
台下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。媒体都在猜测，是划时代的新产品？还是他秘密研发的核心技术？他们疯狂地期待着那个能被萧远称为“最珍贵”的未知对象。
没有人知道，那所谓“最珍贵”的，是一个乌沉沉的木盒。
里面装着我的骨灰。
2.
我的“葬礼”极其简单，或者说，根本不存在。
一个活生生的、名叫“宁婉”的人消失了，没有在世界上激起半点涟漪。除了我的骨灰盒，以一种荒诞的方式，在数万人的瞩目下，被萧远捧在怀中。
他对着无数闪烁的镜头，低头看着那盒子，眉眼温柔得像浸了蜜，嘴角扬起完美的、自信的弧度。
「宁婉她，有点害羞。」他对着麦克风说，声音低沉而缱绻，仿佛在介绍一位隐秘的功臣，「但她今天，一定在看着我们。」
现场爆发出更大的声浪，是赞叹，也是更深的揣测。社交媒体瞬间瘫痪，「萧远 神秘伙伴」、「凌风科技幕后功臣宁婉」引爆所有话题。
他们只在屏幕那头，用最美好的想象勾勒着我的模样，猜测我何德何能，能占据他如此重要的位置。
没有人知道，他们羡慕的那个“幕后功臣”，正以一堆灰烬的形式，被展示着。
他们也不知道，几天后，一份法务报告和一部旧手机，会像两颗炸弹，投入这片虚假的繁荣。
负责处理我“意外死亡”后续的凌风法务部新晋律师，大概是个新人，固执又认真。他在我那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里，找到一个加密的备忘录应用。
密码是我的生日。只有我记得的，那个被萧远永远说「记不住」的日期。
里面，躺着3650条记录。
一条，对应一天。整整十年。
最新的一条，停留在昨天，只有一行字：
「今天他巡回考察回来，说看见我就烦，让我去吃助眠药睡死过去，别吵他。所以，这次我把之前藏起来的糖，都换成了真的。如他所愿。」
往前翻。
「第1000天。许愿：下辈子，别再遇见他，更不要，当那个女人的替身助理。」
「他昨晚加班时，看着我的眼神，喊的是‘苏茉’。苏茉，他放在心尖上的灵感缪斯，我模仿了十年都没学像的那个设计师。」
「又拿到‘减压维生素’了，这次是柠檬味。真可惜，他要是知道这些糖早晚会要了我的命，还会笑得这么好看吗？」
「系统提示：【恨意值+10】，他好像……很喜欢我恨他？」
……
一条条，一桩桩，记录着我如何从一个满心期待的职场新人，一步步沦为他身边见不得光的影子，一个用来收集“恨意”的工具。
十年青春，3650天，悉数献祭。
3.
萧远团队试图压下这一切，但失败了。
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，带着血和泪，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。
「凌风CEO萧远疑似逼死助理！」
「3650条死亡日记曝光！」
「替身？恨意值？这到底是什么恐怖故事！」
舆论瞬间反转，口诛笔伐如同海啸般涌向他。
他正在筹备一场新的合作发布会。台下，不再是纯粹的商业伙伴和祝贺，挤满了愤怒的民众和犀利的记者。
无数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，质问声此起彼伏。
「萧总，对宁婉女士手机里的备忘录作何解释？」
「所谓的‘替身’和‘恨意值’是否属实？」
「你是否对宁婉女士的精神迫害负有直接责任？」
萧远站在台上，面色惨白如纸，往日的从容和光彩消失殆尽。他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被投影出来的、那些属于我的文字片段，眼神里是全然的不敢置信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混乱。
「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」他对着麦克风喃喃，声音嘶哑，「我需要她！我每天……每天都会对她说‘辛苦了’！她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」
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，猛地抱住头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。
「她怎么会死？！不可能！系统明明说……」
话音未落，他像是彻底失控，一把掀翻了面前铺着丝绒桌布的展示台。水杯、奖牌、鲜花哗啦啦摔了一地。他抓起旁边的新品模型，疯狂地砸向身后的LED屏幕。
「砰！砰！砰！」
巨大的屏幕瞬间蛛网密布，画面闪烁了几下，彻底熄灭。碎玻璃和火花四溅，台下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。
现场安保试图冲上去控制住他，场面彻底失控。
在一片混乱中，萧远的动作猛地僵住。
只有我，这缕漂浮在他身边的幽魂，清晰地“听”见了那个直接响彻在他脑海深处的、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：
【叮——】
【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，与任务目标‘宁婉’绑定已解除。】
【“替身恨意值”收集系统运行结束。】
【统计完毕：十年周期，共收集来自‘宁婉’的恨意值：3650点。已达到任务上限。】
【恭喜宿主，任务圆满完成。系统奖励结算中……】
萧远维持着举起模型、手臂僵硬的姿势，僵立在狼藉的舞台中央，脸上的疯狂和痛苦凝固，然后一点点碎裂，露出底下空洞的、绝望的本质。
他听见了。
原来，他一直都听得见。
听见我心里，那3650天，日日夜夜，无声的诅咒与泣血的爱恨交织。
他利用这些恨意，完成了他的任务。
而现在，任务完成，系统离场。
留给他一座用我的骨灰砌成的、永恒的废墟。
4.
世界在萧远眼前旋转、崩塌。
舞台刺目的灯光，台下混乱的尖叫，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的镜头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变得模糊而遥远。唯有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，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冰锥，一下一下，凿穿他的理智。
【任务圆满完成。系统奖励结算中……】
奖励？
什么奖励？用宁婉十年青春，用她3650个日夜的绝望，用她最终冰冷的骨灰，换来的奖励？
「啊——！！！」
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，猛地将手里残破的新品模型砸向地面，金属与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悲鸣。他像一头困兽，在狼藉的舞台上踉跄着，双手死死抱住头颅，仿佛想要将那声音从脑子里抠出去。
「不是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宁婉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会这样！」他语无伦次，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，糊了满脸，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，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沾满了灰尘和碎屑。
安保终于冲破人群，试图架住他。萧远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一把推开他们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，像是在与那个无形的系统对话，又像是在绝望地自言自语：
「系统！系统你出来！我不要奖励！把她还给我！把宁婉还给我！」
回应他的，只有脑海深处一片死寂的忙音，以及台下更加疯狂的闪光灯和惊呼。
「萧远疯了！」
「他是在承认了吗？那个系统是真的？」
「天啊，这太可怕了！」
曾经的商界精英，此刻状若癫狂，形象尽毁。所有的荣耀、光环，在“系统”和“恨意值”这两个残酷的词语面前，碎成了齑粉。
他被强行带离了现场，留下的是一片哗然与一个注定无法收场的惊天丑闻。